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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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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云鬟扶了扶床柱,隐约想起昨夜是喝醉了酒。

    摇摇摆摆地出了里间儿,往外将门打开,外头却是陈叔跟林嬷嬷两人,陈叔正试图让小雪不要吵扰,但却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门扇刚开,小雪就急不可待地冲了入内,雪白的大翅膀高高地扬起,这姿态,就仿佛是个要寻人打架的模样。

    只是才跳进门槛,忽地往前栽倒过去。

    云鬟吃了一惊,俯身将它按住:“小雪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林奶娘道:“我听它叫了半宿了,起初还当有贼,叫你叔起来看了会子,并没见什么,如今更是离谱,跑到屋里来了。”

    正说着,云鬟却发现小雪的长颈之下,翅膀边沿似有一点暗痕,在雪色的羽毛上显得格外醒目。

    小雪平日里虽在院中随意栖息,只不过这大白鹅很是爱干净,且又喜水,是以身上始终都是雪白的。

    云鬟低头细看,试着伸手指摸了摸,大惊,竟是黏黏湿湿的。

    这会儿林奶娘将灯移了过来,三人凑近了看时,却见竟是血迹!?

    三个人震惊之极,陈叔忙道:“是怎么伤着了的?”忽然想到小雪闹腾了这半宿,忙道:“莫非是有什么东西跑了进来?”

    林嬷嬷道:“又有什么?小雪平日里对外面的人都极凶,有什么能伤着它?”

    有一次范小郎随着霍植过来玩耍,因小雪第一次见范小郎,竟冲过来飞扑撕咬,范小郎虽会些拳脚,见这大白鹅如此凶悍,竟都不能跟他“一战”呢,霍植拦着都不行,多亏云鬟出面开脱才成。

    陈叔思忖道:“莫非是有什么黄皮子之类的?”

    林嬷嬷先前在鄜州的时候,因素闲山庄在郊外,也常有些野物出没,也见过几次黄鼠狼,知道此物也是有些凶悍的,若是它伤了小雪,倒是有的。

    云鬟因有几分“宿醉”,头正隐隐作痛,无法仔细去想,听陈叔如此说,也觉有理,又道:“如何小雪直往我屋里撞?”

    当下又惊起来,生怕这黄皮子偷偷跑了进来,陈叔同林嬷嬷两人便入内,里里外外看了一番,并没发觉异样。

    小雪因受了伤,扑棱了会儿,却不再往屋里挣动,只伸长了脖子,转动头往外看,嘴里又尖叫了两声。

    陈叔见状笑道:“罢了,只怕是跑了呢。”又对云鬟道:“主子别惊着了,还是先睡罢了,我带小雪出去。”

    说着,便将小雪抱了起来。云鬟叮嘱道:“记得给他上药。”

    当下陈叔抱了小雪出去,林嬷嬷屋里打量了会儿,对云鬟说道:“闹得这样,如何晴儿丫头还不来?昨晚上我明明看她回来伺候了的。”

    云鬟依稀想到昨晚上模糊中似同晓晴说过“谈婚论嫁”的话,还记得她仿佛不愿,便道:“多半睡熟了,叫她睡去,奶娘也自歇息去吧。”

    林嬷嬷知道她晚间吃了酒,便先去茶炉上取了茶,试着是热的,回来给她倒了一杯漱口,又吃了两口,见云鬟脱靴上榻,自个儿才挑着灯笼退了。

    话说众人去后,云鬟一时再睡不着,如此翻来覆去过了许久,耳畔又听见小雪在外头叫了数声,不由一笑。

    如此模糊又睡了片刻,耳畔忽然听到外头有风声响起,屋内也凉浸浸地起来。

    云鬟将被子裹紧了些,最终有些受不住,便又下地来,要往那炉子里加些炭,谁知转头间,却见窗纸上微微泛白,就仿佛天将明了般。

    云鬟不由走到窗边儿,却见窗栓并没上,因她每每要开窗通风,想是昨晚上晓晴一时忙碌,忘了闩好,当下将窗扇打开,抬眼看时,又惊又喜。

    原来此刻,外头白茫茫地一片,起初云鬟还以为又是落了霜,细看来竟不是,屋檐上,假山石,地上到处皆是,忽地一阵风旋过来,面上竟沁凉湿润,竟是在飘雪。

    云鬟大喜,也不顾关窗,将门扇打开便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此刻院内静寂非常,小雪因受了伤,被陈叔圈住在屋子里,不许出来。因此院中更见幽静了。

    顶上的风灯随风摇曳,洒下一团柔和的浅光,照着廊下边沿儿,已落了薄薄地一层白,十分均匀。

    抬头看时,天空灰蒙蒙地,仍有细碎雪花飘飘洒洒降落。

    她来了南边儿,过了三个除夕,这还是头一遭儿下雪。

    次日早上,晓晴早起来伺候云鬟盥漱,林嬷嬷因问:“昨儿你是真恼了不成?晚上闹得那样,你也不肯出来看一看?别的赌气倒也罢了,如何竟不理主子了?”

    晓晴惊问:“我哪里不理主子,昨晚又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林嬷嬷道:“昨晚上小雪不知被哪里来的野物儿弄伤了,闹腾了半宿呢。我本要揪你起来,是主子说让你好好睡的。你敢情真是睡死了不知道?”

    晓晴寻思了会儿,怔怔说:“昨儿我伺候主子安寝,把茶都温好了,因想着要换件衣裳,便回了我屋里,本想换好了回来的,谁知不知怎么,衣裳还没换,就困得睡着,早上醒来还发蒙呢,何曾听见昨晚有什么躁动?”

    林嬷嬷哑然失笑,方说:“那也罢了,必定是因为前几日你忙里忙外,太过劳累也是有的,还好从此年下,要清闲些了。”又叹道:“怪道凤哥儿不叫扰你,果然还是凤哥儿心细。”

    晓晴闻言,抿嘴而笑,又说:“奶娘别尽管说了,年下时候还要请客,迎来送往的,到时候还要又有一番忙碌呢。”

    只因云鬟当了这个差使,每日里东走西走,本城从上到下,认得的人不计其数,有些爱“谢典史”为人的,又有些敬她的,自有心来结交。平日里的来往就极频繁了,何况年下。

    两人说着,来到屋内,却见云鬟已经起了,正坐在床边发愣。

    晓晴忙上前,先给她披了一件儿衣裳,又蹲下穿靴。

    云鬟垂眸看着她,忽然道:“晴儿,昨晚是你最后一个走的么?”

    晓晴手一顿,继而道:“是我,主子喝醉了,是我送了上榻的。是怎么?”

    云鬟眼神茫然,抬手在下颌处轻轻抚过,欲往上,又停住了,摇头道: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晓晴松了口气,笑道:“方才奶娘跟我说了昨晚上的事儿,难道真是黄鼠狼子不成?总不会是个贼呢,又有哪个贼这样不长眼,敢跑到典史官的家里来呢?也不怕给县衙的差爷们乱棍打死。”

    云鬟见她巧笑嫣然地,不再如昨儿般,便也一笑说道:“说的是。”

    当下收拾好了,吃了早饭,便出门看雪,这会儿林嬷嬷正指使小丫头们扫里头地上的雪,云鬟便从内往外而行,正饱览景致,忽地想到小雪,忙又拐去找陈叔。

    正行间,就见小雪一摇一摆地从廊下转了过来,看见她,便扇动翅膀飞跑到跟前儿,只不过毕竟一只翅膀受了伤,翅子略耷拉着。

    云鬟俯身,细看他的伤处,见已经上了药,倒也罢了,便摸着头道:“幸好并无大碍,以后可要机灵些,别再吃了亏了。”

    小雪似能听懂,便昂着脖子,“嘎”地叫了一声,仿佛应答。

    晓晴因跟在身后,见状便笑弯了腰。

    就在这会儿,外头旺儿来报,竟说:“知县大人来了。”

    云鬟忙迎出来,到了前厅,正见白清辉自扫清了血的中间甬道上走来,微微垂眸,似有些心事。

    小雪虽仍跟在身旁,可见了清辉,却并不叫嚷,只有老老实实卧在门口。

    两人厅上坐了,云鬟问道:“大人如何这样早就来了?”

    云鬟自知道赵黼跟蒋勋来到县衙,心中便猜两人多半离开了,是以清辉才得闲,不由又低声道:“可是’贵客’已经去了?”

    清辉见问,看了她片刻,方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云鬟闻听,就仿佛卸下重担,却不便太过欢喜,却不由笑道:“也是凑巧,我本以为今年大人无法在可园一块儿过除夕了呢。这下子不用担心了。”

    清辉见她双眸明亮,竟有些意气风发似的,心底那些话转了几转,终于又缓缓压了下去,也便微笑道:“说的是,我……也正是想来跟你说此事的。”

    两人说话之时,外头仍有小厮在扫雪,云鬟心里松快,且因喜欢雪后景致,因便笑道:“我来此过了两个新年,这是第三年上才下了一场雪,倒不知雪后外头的景致怎么样,大人若是得闲,不如一块儿出去走走?”

    白清辉一怔,眼神便柔和下来:“好,我也正有此意。”

    起身之时,清辉垂眸,眼底方掠过一丝悒郁之色。

    其实清辉今早来可园,并不是为方才他所说之事,反而恰恰相反。

    本来……他是来警告云鬟的。

    昨晚上因蒋勋吃醉了,十分厮缠,颠三倒四地说起在云州之时、跟张可繁的相处种种,清辉耐着性子听了许久,才恍惚觉着赵黼已经很长时间没回来了。

    好歹扶着蒋勋入内,将他安置妥当。清辉才来至外头,因不见赵黼,便问底下人。

    因先前赵黼打听典史之事、而后却又瞬间消失无踪,那两个捕快本就疑惑震惊,如今见清辉问,不敢隐瞒,便将来龙去脉尽数交代。

    清辉听了,竟是前所未有的惊心胆寒。当下顾不得,也不叫随从,自己忙忙地出了县衙,一路也往可园而来。

    从县衙到可园,本并不长的一段路,清辉却想了许多可能,这会子赵黼如何在可园内大闹天宫,云鬟又是如何惊惧慌张,统统都是鸡犬不宁,天翻地覆的场景。

    谁知来至可园,却见大门紧闭,细听,里头却寂然无声。

    清辉皱眉思忖片刻,举手敲门。

    半晌,那门上老仆才醒来开了门。清辉道:“方才可有人来过?”

    老仆一愣,继而摇头道:“不曾有人来,今晚上只大人一个访客。您找我们公子有事么?我叫他们去传一声儿……”才要走,便被清辉拦住。

    清辉犹豫了会儿,道:“里头没什么事儿么?”

    老仆懵懂,又陪笑说道:“大人指的是什么?今天发了年货,晚上又吃了酒,大家伙儿都喜喜欢欢,睡得都格外早些。我听说我们公子都破例喝了点子桂花酒呢。”说着,便呵呵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清辉听到这里,皱眉在心中飞快地思忖了一会子,便道:“既然如此,你不必入内禀报,我今日来之事,也不用对里头说。横竖……明儿我会再来,亲给典史说明就是了。你去睡吧。”

    老仆躬身答应,又送了清辉出来。

    清辉虽出了门,一时却并不曾走开,来回踱步数次,忽然抬头,像是想到了什么,忙迈步往前而行,最终停在可园旁边的周宅门口。

    白清辉再次见到赵黼的时候,仍是在县衙厅内。

    清辉坐在桌前,望着赵黼一步一步从厅外走进来,他的脸色有些古怪,让清辉无法形容,也看不出到底是喜是怒,又仿佛只是一片风平浪静。

    但清辉知道那是不能的。

    赵黼缓步走了进来,在清辉对面儿椅子上坐了,沉默片刻,才抬眼看他。

    终于他说:“你什么时候知道她在此地的?”

    清辉淡淡道:“刚上任不久。”

    赵黼笑了笑:“哦?如何知道的?”

    清辉顿了顿,不答反问道:“世子想要如何?”

    赵黼眯起双眸,却并不做声,只是默默地盯着清辉。然后说:“所以……你知道我去钱塘,就一直替她隐瞒?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寒意,清辉仍是波澜不惊:“是。”

    赵黼道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清辉道:“世子第一次来县衙之时,我心里也有一句话,很想问世子,如今终于可以当面儿请教了。”

    赵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,听清辉道:“世子,不觉着你有些逼人太甚了么?”

    赵黼双眉微蹙,却偏笑了笑:“哦?你指的是崔云鬟?”

    清辉道:“我一直想不通当初凤哥儿为何要投水,纵然外头那些流言十分不堪,但那也不是她的性子,后来,我想起在季陶然家里,无意曾见世子跟以凤哥儿说话,我记得,当时她的眼神。”

    赵黼瞳仁又有些收缩,清辉道:“她是为了避开世子,才宁肯选择这样决然的方式,这点儿,世子只怕也心知肚明吧。”

    赵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