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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翻手为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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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秦绾让李暄准备的东西非常全,加上她自带的,全到……给人看见能吓出一身冷汗的地步。

    自称要睡一会儿准备晚上继续下去玩,秦绾让小二不要来打扰,反插上房门,就忙活开来。

    首先是化尸水——不是江湖上秘传的那种只化尸体,最后会留下衣服的那种,而是孟寒给她制作毒药的副产品,不止化尸体,除了玉石,根本就是碰到什么化什么。

    仔细地将毒水涂抹在地上,将木质的地板腐蚀掉一部分,她这才拿出一把李暄提供的削铁如泥的匕首,小心翼翼地撬开木板,还不时地稍稍浇些茶水,免得声音过响。

    好在富贵赌坊开在宛城最热闹的街市,出门就是夜市,这会儿正是喧闹的时候,稍稍有些动静也能遮掩过去。

    终于,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功夫,她才打通了天花板,挖出一个可供人出入的洞口。

    将掀开的木板堆在一边,秦绾一撩衣摆就跳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楼下的房间里,魏氏捂着女儿的嘴,一脸惊骇地看着她,“紫曦,怎么是……”

    秦绾抬起一根手指,在自己唇边一竖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指指门外依稀看见人影的守卫,这才笑眯眯地指指上面。

    魏氏抬头看见屋顶的洞口,不禁无语。

    “雪儿跟姐姐走好不好?”秦绾轻声道。

    言雪闻言,不顾母亲还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,连连点头。

    “先离开这里再说。”秦绾道。

    魏氏脸上的为难之色一闪而过,但看见女儿惊恐中带着期待的双眸,终于还是咬了咬牙,微微一点头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必须要带的东西吗?”秦绾问道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不能重新置办的。”魏氏很明白,现在性命才是最重要的。

    “那就走吧。”秦绾接过言雪抱在怀里,轻笑道,“姐姐带雪儿飞高高,从坏人手里飞走,所以雪儿不能出声哦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言雪重重地点头,还自己捂住了嘴,表示绝对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。

    秦绾直接施展轻功从破洞跳回上一楼,放下言雪,再如法炮制,把魏氏也带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他们是故意不在房间里看守,就是把我们当诱饵,可要出去却难上加难。”魏氏说道。

    “没事,本小姐早有准备。”秦绾迅速从包里拿出一大一小两套衣裳丢过去,“换上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魏氏知道时间紧急,没问太多,反正屋里只有一个秦绾,便抓起两套男装,匆匆忙忙换起来,连言雪也知道轻重,自己动手脱衣服。

    秦绾随手将木板盖在破洞上,又把桌子移了过来,虽说遮不住,但总比一眼看穿强些。

    回头见魏氏已经换上那套可以说得上华丽的男装,正在把言雪打扮成一个俊俏小公子,便也开始自己换衣服。

    她给自己选的是李暄送给她的最华丽的一套常服,发髻用足金的发钗挽了个妇人的发式,再套上两个粗大的金镯子,一派富贵逼人。

    “紫曦,这怎么办?”不比言雪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,魏氏虽然擦了脸上的妆容,也挽了男子发式,可那面容一看就是女子,娇柔气质简直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“没问题。”秦绾淡定地取出一副络腮胡子贴到魏氏脸上。

    好了,这回别说娇柔妩媚了,连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了。

    “你准备得真周到。”魏氏无语了。

    这都什么人哪?开始以为这是位逃家的千金,看起来好像也没错,但是……这种手段,别说是一般的千金小姐,就是那些一派掌门,怕是也比不上她吧。她的能力,并不是普通女子,甚至普通人会掌握的,只有那些经过针对性的学习或者训练。

    至少魏氏觉得,她见过的女子中,能与秦紫曦相比的,就只有抓她来宛城的那一位了。

    “好了,夫人不要再开口,免得露了破绽。”秦绾又嘱咐道,“走路的时候步子迈大一些,动作放开一些,总之,不用一直想着男人该怎么样,自己怎么做才像男人,只要记住一点,怎么粗鲁怎么难看怎么来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魏氏听得哭笑不得地点头答应。

    “雪儿,你也不要这样子。”秦绾皱了皱眉,“现在你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,活泼一些,骄傲一些,别害怕,万一被发现了,秦姐姐罚他们全部去生病。没发现……才是他们运气好,不用生病了,明白?”

    “嗯!”言雪终于露出重逢后的第一个笑容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,紫曦。”魏氏双目含泪。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秦绾忍不住别过头去,实在不想告诉她,一个满脸胡须的大男人做出这等姿态来,只会让人汗毛倒竖。

    魏氏干咳两声,倒也发挥了几分演技,至少看起来不会让人一眼就觉得不协调。

    她身材高挑,鞋子又垫高了,秦绾挽着她的手臂,一手牵了言雪,走出去就像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三口。

    刚刚走到楼梯中间,却见楼下喧闹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们逃走的事被发现了。”魏氏轻声说了一句,身体不免有些僵硬。

    “别紧张,视线不要躲。”秦绾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下了楼,果然见到客栈的出口处都有人把守,他们这样的打扮并不是很有把握能混出去。毕竟,她们换下的衣服来不及处理,只是随便一藏,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他们改装了,而魏氏女扮男装也只能远观,被人截下盘查的话,多半要露馅。

    “怎么办?”魏氏只觉得手心里都是冷汗。

    “早有所料。”秦绾一声冷笑,带着她没往外走,反而继续往下,进入富贵赌坊。

    “他们是从上面走的,去查那间房住的是什么人!”身后传来尖锐的喊声,分明属于女子。

    “别慌,自然些。”秦绾暗暗托了她一把。

    “爹爹,娘亲说你只可以玩一小会儿,就要回去睡觉。”言雪忽然脆生生地开口。

    “哎哟,真是娘亲的小宝贝。”秦绾笑弯了腰,点点她的鼻尖。

    言雪抱着她的腰,把脸都埋到了她身上,讨好地笑笑。

    几个汉子匆匆与他们擦身而过,只扫视了他们一眼,眼神毫无变化。

    “鬼精灵。”秦绾满意地拍拍言雪的脑袋,拉着他们进了赌坊。

    富贵赌坊里人山人海,再要找人可不是那么容易了。

    秦绾一眼就看见了执剑,上前很随意地一拍他的肩膀:“你姐夫来了,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执剑挠挠头,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之前他当然也看见了秦绾,只是秦绾全身打扮都换过了,他怕影响计划才没有招呼,闻言顿时很乖巧地叫了声“姐”。

    “舅舅。”言雪也很机灵。

    “走了。”秦绾道。

    执剑会意,不动声色地收拾了赌桌上的筹码,在庄家不悦的眼神中解释着“姐姐管得太多”,还很有条理地将筹码兑换回银票,没有半点不自然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行了,恋恋不舍的模样,出息呢。”秦绾笑骂道,“你侄儿饿了,要吃白记的红豆糕,一会儿回来再让你玩会儿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好啊。”执剑笑眯眯地接口道,“去白记的话,不用回房间了,绕路,往西门出去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魏氏故作威严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于是,一行四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,直接从赌坊西门上楼,从另一边到了大街上。

    出了门,魏氏才松了一口气,发现自己的里衣都被汗水浸透了。

    “别着急,还有探子。”秦绾提醒了一句,脚步直接往白记的方向走。

    做戏,总是要做全套的。

    “我们这是……去哪里?”魏氏有些不安地问道。

    之前没想到,现在她才恍然,她对秦绾也不了解,逃出来之后,又该怎么办?毕竟秦绾没有义务一直管她们,救一次就是情分了,连上之前树林里那次截杀,已经是第二次,她不求秦绾还能救她第三次。可是,她相信,没有秦绾帮忙,她和女儿立刻就得被抓回去。

    “先去我那里。”秦绾道。

    一路也碰到了几个明显是和抓魏氏的人一伙的,秦绾不禁有些奇怪。这么嚣张,郡守府也不管管吗?宁王还在宛城呢,也不怕出个什么事,吃不了兜着走。

    不管怎么说,驿馆周围,还是没人敢窥探的。

    一行四人从后门进了驿馆,魏氏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,有些心惊胆战地问道:“这里是宛城官衙下属的驿站吧?听说今天有大人物入住。”

    “大人物?在那儿呢。”秦绾随手一指。

    月光下,李暄一个人在院子的石桌上摆了一壶清茶,几碟茶点,都是宛城特产,其中就有白记的红豆糕。

    之前在安然居,魏氏心里有事,又是远远一瞥,并没有看清李暄的正脸,只当是秦绾的心上人罢了,而此刻一照面,顿时骇然失色,拉着女儿猛地在院子的青石地板上跪下,颤声道:“民妇魏氏,叩见宁王殿下。”

    “你认得我?”李暄诧异道。

    魏氏迟疑地看看女儿。

    秦绾会意,叫来两个驿馆派来伺候的侍女,让她们带着言雪去换衣服。

    好在小姑娘很懂事,虽然还有些惶恐,却乖乖跟着侍女走了。

    魏氏又磕了个头,才道:“三年前,在先夫的灵堂上,王爷亲自来上过一炷香,民妇一直记得。”

    李暄怔了怔,仔细回想了一下,还有些不确定地道:“你是……言凤华的夫人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魏氏说着,撤掉了脸上黏上去的络腮胡子。

    不过,就算她换回原本的装扮,李暄也是不认得的,去给死者上香,谁会仔细去看人家披麻戴孝的寡妇长什么模样?何况又过去了三年,当年跪在灵前的小女孩也长大了,完全不是当初小小一只粉团子了。

    “难为你了。”李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,“这回,怕是本王连累了你们母女。”

    “王爷说哪里话。”魏氏倒毫无怨怼之情,只道,“从前先夫为陛下办事,陛下待先夫不薄,还特地让王爷来先夫灵前上香,如今王爷又重用凤卿和冰儿,民妇只有感激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先起来吧。”李暄道。

    “谢王爷。”魏氏慢慢站起身。

    “说起来,雪儿不是说她爹爹和哥哥在干大事吗?”秦绾忍不住插了一句,“原本我还以为,这孩子她爹是言凤卿呢。”

    “妾身是凤卿的嫂子。”魏氏有些尴尬地道,“先夫去时,雪儿还不懂事,并不明白死是什么意思,后来又怕她伤心,就跟她说她的爹爹和哥哥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知道那些人的来历?”李暄问道。

    “他们不曾提起。”魏氏摇头道,“只知道发号施令的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,言行间并未透露是何人指使,之前一路轻车简行赶路,进入宛城却突然高调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自然的。”秦绾笑道,“一路上从宁州到襄城,其实都是洞仙湖的势力范围,他们的目的是用你们做诱饵引言凤卿上钩,当然不能在他的地方布置陷阱。宛城正合适,不会远得让人绝望,但这边,真没多少他的势力存在,就看在富贵赌坊外面盯梢的人就知道了,这种水准,一抓一个准!”

    “姑娘果然不是普通人。”魏氏苦笑。这回是真的看走眼了,八成逃婚那话也是瞎编的吧。宁王的下属,有这等本领也是应当。

    “逃婚是假的。”秦绾从李暄身后凑过去拿走一块红豆糕,一手搭着他的肩膀,笑眯眯地说道,“不过,私奔是真的。是吧?王爷。”

    “别闹。”李暄拉过她的手,一口将她的红豆糕叼走了,一边道,“还用私奔?你爹巴不得赶紧把你嫁出去。”

    “本小姐偏要赖在秦家吃穷他!”秦绾翻了个白眼。

    魏氏看得目瞪口呆,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。

    “时间不早了,我先带夫人去雪儿那边休息吧,有什么事明天再说。”秦绾道。

    “多谢姑娘。”魏氏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站在宁王面前,压力真的很大。

    秦绾当然不是亲自去照顾魏氏,带她来到安置言雪的房间,就把人交给了侍女,自己转回院子里。

    “安排好了?”李暄问道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秦绾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,等着宁王殿下亲自倒茶,这才开口道,“布置得不错,假以时日会是个劲敌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还不行?”李暄了然。

    “经验太差,应变能力太弱。”秦绾不客气地评价道,“原本我还准备了让执剑断后的,结果轻轻松松就走了出来,后续措施都没用上。指挥的人很擅长布置圈套守株待兔,可一旦出现意外的状况,却没有准备应对的应急手段,还是太嫩了点。”

    “但你还是很看好她。”李暄道。

    “已经很不错了。”秦绾道,“以一个女子来说。”

    “以一个女子来说,我有时候都怀疑,你——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?”李暄接口道。

    “想知道?”秦绾笑道。

    “猜也知道。”李暄一声哂笑,抿了口茶,又道,“以你的年纪,最有可能经历的,就是两年前废恭亲王的大案。你说你和欧阳慧有旧,总不至于是闺房里的手帕交吧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秦绾抽了抽嘴角,半晌才道,“你不在乎?”

    “在乎什么?”李暄反问道。

    “李铭怎么说也是皇子,是你的侄孙?”秦绾没想过否认,她的心性和能力明明都是在实战中锻炼出来的,否认李暄也不会信。

    有什么比扳倒一个亲王、两个郡王的案子更锻炼人?还能解释她和欧阳慧的关系,秦绾觉得如果这样能揭过去这一页,也算达到了目的。

    “东华的皇子多了,我的侄孙……就更多了。”李暄好笑道。

    秦绾无语,确实,论血缘,皇帝和李暄其实挺远的,如果皇子都是李暄的侄孙,那血缘比皇子们近的侄孙……李暄还真数不清有多少了。

    “反正,我也没有一个能争帝位的皇子儿子,谁上位有什么区别?只要东华江山一直姓李就够了。”李暄淡然道。

    “只要东华江山姓李?”秦绾加重了声音重复道。

    李暄把茶当酒,一口气喝完,又自己倒了一杯,良久才道:“宁王府世代祖传家训两条。一,不得窥视帝位。二,守护李氏江山。”

    “你那位祖宗大人是聪明人。”秦绾说着,又调皮地笑了笑,“也就是说,只要最后坐上皇位的那人是姓李的,是皇室子弟,其余你都不在乎,是吧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李暄也不掩饰。

    因此他坚定地站在皇帝身后,不是真的对皇帝有多忠心,而是根本不在乎最后哪个皇子上位。反正对他来说,哪个皇子上位都没有区别,不管之前说得再好听,最后也是会忌惮他的,还徒然招惹皇帝的疑心,没有任何好处。

    至于之后,反正他也准备了后路,进则屹立朝堂,退则隐居江湖,总之是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给新帝铺路的。至于守护李氏江山——现在四国关系稳定,互相牵制,真要灭掉一个国家也不太可能。

    “你也不用担心,无论如何,我自然能护着你。”李暄认真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担心。”秦绾闻言,心中一暖。尽管,她一直认为,李暄那样的人,绝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。

    “宁州的形势我能掌控。”李暄道。

    “我信你。”秦绾点点头。

    说完这两句话,两人不禁一时无言。

    “不早了,休息吧。”李暄说道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秦绾起身,顺手端走了那碟红豆糕。

    “其他的不喜欢吗?”李暄问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秦绾郁闷地看了他一眼,“拿不下了。”

    她真不至于为了多拿点糕点连武功都用上的。

    “来人。”李暄一指桌面,“全部送去大小姐房里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执剑笑眯眯地走过来。

    “正好我夜宵吃不完还能当早餐。”秦绾很满意宁王殿下够上道。

    当然,事实证明,王爷是非常的上道。

    不需要她拿来当早餐,第二天早上,自然有热气腾腾新出炉的糕点奉上,尤其是她喜欢的白记红豆糕,准备了双份的。

    倒是被秦绾喊来一起吃早餐的魏氏有些愣神。

    虽说都是宛城特产,可一大早吃那么多甜食真的没问题吗?

    不过言雪小姑娘很开心。担惊受怕了一路,有喜欢的点心吃真是太好了!

    “夫人吃不惯的话,我让人准备白粥和小菜。”秦绾看看一桌子的甜食也不禁汗颜。要说从前欧阳慧也没多爱吃甜食啊,怎么换了个壳子,连口味都变了呢。

    “不用,这些就好。”魏氏赶紧谢绝,拿起一块桃酥咬了一口,又道,“王爷对大小姐真的很好。”

    她起得早,隐约看见一个侍卫提着一大包各色糕点回来,这一大清早的,要买齐遍布宛城东南西北的各色点心,少说也得跑上一个时辰的。就算娶跑腿的事侍卫,可能想到这些的宁王也是有心了。

    “不用客气,叫我紫曦就可以了。”秦绾笑笑,又补充了一句,“我姓秦,名绾,字紫曦,真名!”

    魏氏尴尬地笑了笑,确实没想到人家还真的报的是真名,不过,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:“秦绾?安国侯府的秦大小姐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秦绾一脸轻松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可是秦大小姐不是随同使节去了南楚?”魏氏惊愕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不去南楚,我怎么能在这里?”秦绾反问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魏氏哑然。

    好吧,反正宁王殿下肯定是知情的,所以,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。

    没一会儿,执剑过来禀报,宁王有请秦大小姐。

    “夫人和雪儿慢慢吃。”秦绾叼着一块红豆糕,跟着执剑去了主院。

    “麻烦来了。”李暄看到她,直接说道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秦绾一挑眉。

    “今天一大早,就有人在驿馆周围探头探脑的。”李暄嘴里说着麻烦,可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担忧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一晚上才找到这里,应变能力不是差,而是非常差!”秦绾翻了个白眼。

    “我打算把魏氏母女送到言凤卿那里。”李暄道。

    “应该的。”秦绾点头。人都救了,当然要救到底,何况言家现在是李暄这边的人。

    “按照之前说好的,我们在江上汇合。”李暄道。

    “知道啦,我会乖乖等着王爷拦江截人的。”秦绾笑靥如花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李暄应了一声,眼中微微带着歉意。

    “觉得抱歉的话,以后再带我出来玩就是。”秦绾道。

    “欠你的债越来越多了。”李暄失笑道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王爷把自己抵给我好了。”秦绾眼巴巴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本王就值一盘桃花酥鱼、一碟红豆糕,一次夜市、外加一次出游?”李暄瞪她。

    “反正以后会越欠越多的。”秦绾不以为然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李暄无语。

    “对了。”秦绾终于想起了正事,“我还没问魏氏在京城呆得好好的,怎么会跑来宁州呢。”

    就算言凤卿在宁州,可寡嫂跑去找小叔子,这……不太合适吧?

    “这个我大概知道。”李暄答道,“言凤华的儿子言冰跟在言凤卿身份做事,之前的一场战斗受了伤,毕竟是唯一的儿子,担心也正常。”

    “言冰伤得很重?”秦绾皱眉。

    “不重。”李暄摇头。

    秦绾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。伤势不重,可却让魏氏一个寡妇带着女儿赶往混乱的宁州,显然是有人利用这个消息推波助澜,把魏氏引诱出京城。

    “你路上小心。”秦绾叮嘱道。

    “我会让宛城郡守给我派一队官军,打出旗号,倒要看看哪方势力敢当众在官兵中截杀宁亲王。”李暄显然早有准备。

    “噗——”秦绾笑了,“那丫头准得气死。”

    这是阳谋,明明知道,就是无法破解。越是和京城扯上关系的势力,越不敢公然和宁王撕破脸。要是李暄暗地里行事,就算吃了亏也只能咽下去,反正没有人会承认。可是这样堂堂正正表示出我就是要把人送回去有本事你来抢——东华的官面势力还真没辙。

    “倒是你自己小心些。”李暄道。

    “放心吧,一向只有我让人吃亏的。”秦绾笑眯眯的,“而且你看,我一个人走到襄城,一点儿问题都没有,不用你担心。”

    “让执剑跟着你,跑腿也好。”李暄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秦绾无奈道,“执剑?换一个不行吗?”

    “我看你挺喜欢他的,他也对你的评价很高。”李暄不解道,“还是你对他有什么不满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不满的。”秦绾叹气道,“就是想想,你每次提上来一个侍卫统领,就往我身边塞,以后你的侍卫都怕了要当统领了,以为一当统领就要被你送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说什么呢。”李暄被她逗笑了,“执剑本来就是代统领,我这边还真不能少了朔夜,跟你学一年,可是要把人还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执剑不用还了?”秦绾问道。

    “随你高兴。”李暄道。

    “好吧,知道了。”秦绾满意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虽说朔夜武功更好,但明显执剑更能与她配合。就像昨晚,让朔夜去赌钱,绝对能让赌场空出一块来。

    不过,一年,她真的能调教好那块木头嘛?

    “我已经通知了郡守,过一会儿,我们先走。”李暄嘱咐道,“驿馆封门后,你和执剑再暗地里离开,一路不要再做逗留,直奔渡口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秦绾笑着点点头,却没有不耐烦。

    李暄其实也知道,秦绾的能力并不需要他反复叮嘱。这个女子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,足以与他并肩,在荆棘丛中杀出一条血路。

    “还有这个给你。”李暄只是又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”秦绾拿起盒子晃了晃,没有声音,很轻,几乎就是盒子本身的重量。

    “自己看。”李暄道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秦绾闻言,直接就打开了,随后就失声了。

    银票,一张一张的,全是银票,最上面那张写的是一千两,显然李暄拿出手的,单张银票最低也不会低过这个数目。

    “不多,十万两银子。”李暄解释道,“出门在外,我没有带太多钱在身上,还要留些备用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秦绾忽然觉得手里的盒子很烫手。

    “你这次出京,除了帮我办事,也有自己的事要办吧?”李暄的目光中一片了然,“你说过的,养人是个很花钱的活计,十万两看着多,其实也不够干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秦绾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所以,我建议你一边发展暗线,一边投资,以钱生钱才是长久之计。”李暄又道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秦绾无奈地笑。

    这些不用李暄来教她,从前欧阳慧就已经做过一次了,而这回她不但有从前的基础在,还有手里这十万两银子,自然轻车熟路,更加方便。

    “过几日再见。”李暄站起身。

    “嗯,再见。”秦绾收起了盒子,抬头对他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