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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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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许岩躺在床上,闭着眼睛想休息,但怎么睡都睡不着。

    他的脑子里充满了纷杂的念头,一会想到朱佑香神秘莫测,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来历;一会又想到昨晚那惊险一幕,几个歹徒狰狞的脸,那把锋利的匕首贴在脸上的冰冷感觉。。。各种念头纷杂而来,许岩的脑子里翻来覆去,全身发冷般直哆嗦,根本睡不着。

    最后,他干脆爬起来,站在窗前拉开了窗帘:天色确实已经亮了,东风的天际出现了鱼肚白,楼下的小区道路上已经出现了走动的晨练人群了。

    “天亮了啊!”

    许岩想起来了,今天虽然是星期天,但自己有一节选修课是在今天早上一二节的。

    这门选修课的名称倒也稀奇,叫做“科幻文学的鉴赏和分析”,许岩选这门课的原因纯粹只是为了混学分,以前也从未去上过课——听说讲这门课的老师上课从不点名,期末考试也从不抓人,只要选了这门课,稳稳当当就两个学分到手了。

    以前的周日,许岩都是安心一觉直到中午,管它什么科幻文学儿童文学的。但昨晚突然经历这样的事,许岩很没有安全感,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——好吧,那就干脆上课去吧!

    主意打定,许岩洗漱了下,套了身衣裳就出门了。

    晨曦初升,空气清新,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下,漫步走在小区的道上,许岩只觉心情豁然开朗,精神也为之一振。他快步走着,一路和碰到的邻居们客气地打着招呼:

    “张大姨,早啊!去买菜吗?”

    “李叔,早啊!又去公园打拳啊?”

    “欣欣,这么早去哪里啊?哦,哥哥去上课读书呢,欣欣要不要一起去啊——呵呵,李阿姨,要带欣欣去上补习班吗?”

    周边的居民都是老住户了,大家都认识许岩这个谦逊有礼的大学生租户,对他的印象也不坏,纷纷也和他打着招呼。许岩一路走到小区门口,这时,他却陡然紧张起来:小区的门口那里,正站着几名戴着大盖帽的警察,正和值班的物业保安在说着什么。

    这几个警察完全不同于往常来查户口和调解夫妻吵架的管片民警,他们个个人高马大,身形挺拔,目光锐利,神情很严肃,腰间都挎着手枪,一看就知道了,这几个不是特警就是刑警。几个警察正很严肃地向保安问着话,还拿笔记本出来记着什么。

    看到挎枪的警察,许岩顿时立即心里发虚,他慌得几乎挪不动步子了。好在他还有点理智,知道这时候自己万万不可露出破绽来,迅速镇定了自己。他就像个普通好奇群众一般,停下脚步向警察们望了两下,然后就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边走过,正待出大门时候,一个警察却叫住了他:“嘿,你,站住了。”

    那一瞬间,许岩真是险些把裤子都尿湿了!

    他双腿发软,却是依然强作镇定地转过身来,面无表情地说:“警官,你找我?”

    那警官打量了他一下,笑道:“嘿,你是许。。。许岩吧?我还认得你咧,你不认得我了?”

    说着,他把头顶的帽子脱下了,许岩这才认出来,原来这警察就是昨天在派出所里碰到的那名年青警官刘辟云。

    “原来是刘警官,不好意思,刚才您戴着帽子,我没认出来。嗯,您叫我有事?”

    许岩心中暗骂,脸上却是挤出了笑容:

    刘辟云爽朗地笑道:“倒没啥事,就是见到个熟人,跟你打个招呼。你是蜀都大学的吧,怎么住这里?”

    “原来只是打个招呼而已!你妹的,险些吓死老子了!”许岩心中暗骂,脸上却是堆起笑容:“刘警官,学校的宿舍一个房间六个人,挤死人了,我受不了就搬出来住——这个,不犯法吧?”

    “呵呵,犯啥子法,咱警察又不管这个。”

    刘辟云把帽子当做扇子甩着扇风,他笑着问道:“许岩,你小子出来住,只怕不光是因为宿舍窄吧?老实向政府交代,你往这里带过多少女孩子回来,糟蹋多少清纯美少女了?”

    “呵呵,警官,瞧你说的,我不是那号人。。。刘警官,这么早过来,有啥重要任务,能透露下吗?”

    许岩装作很紧张的样子,他压低了声量:“警官,你们来了这么多人,莫非,是我们小区里藏了杀人的通缉犯?真的话,你可得跟我说说,我这几天就不回来了,在学校宿舍里躲几天。”

    “别瞎想,哪来这么多通缉犯,没啥事——对了,你住这里吗?几栋几号?”

    许岩心里格嗒地一跳,他若无其事地说:“我住七栋403号房,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哦,七栋的403号吗。。。那你昨晚在家睡觉,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和声响?”

    “奇怪的动静和声响?警官,昨晚,我隔壁那对夫妇吵架,吵得很大声,这个算不算动静?”

    “不是说这个。”刘辟云不耐烦地摇头,他说:“我是问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异样的声响——比如说直升机或者吊塔啊之类重型设备运动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许岩摇头:“没有——我们这里怎么会有直升机飞过?”

    “嗯,那你有没有听过有人打斗、惨叫什么的声音?或者其他特别的声响?”

    许岩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阵,摇头道:“我什么也没听到。警官,出什么事了吗?”

    刘辟云摇头道:“没什么事,跟你们小区应该关系不大。行了,你拿着书,这是要去上课了吧?我这就不耽搁你了,你忙吧。”

    “哎,刘警官,那我就先走了~回头见~”

    许岩挥挥手,和刘辟云道了声告别便向小区门口走去。他注意到,几个警察都在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,就这几句话的功夫,他背后的衣裳已全然湿透了,却还得装出镇定的样子来,在警察们的注视下走得平静自若,那几步路真是走得艰难无比。

    这时候,我们的许岩同学还没意识到一个事实:他对警察的恐惧,其实是完全不必要的。因为在昨天晚上,动手杀人的是朱佑香,抛尸下楼也是朱佑香,朱佑香与许岩没有任何人身隶属关系,也根本谈不上指使。在整个过程中,许岩什么也没做,他因为受伤失血过多,唯一做的事就是躺在地上哼哼而已——严格意义上来说,许岩甚至连同犯或者从犯都算不上。

    所以,大家就明白了,从法律角度上来说,许岩完全是无罪的。如果非要给他套个罪名的话,唯一靠谱点的罪名就是知情不报或者包庇杀人凶手的窝藏罪了。如果许岩向警察告发朱佑香的话,那他连这个罪名都洗掉了,真的是无罪一身轻了。

    但可惜的是,我们的许公子并没有去告发——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,是“告发”这个词根本就不在许岩的思考范围以内,我们的少年拥有着朴素又单纯的道德标准。

    “轩芸是为救我而杀人,我岂能将她出卖?”

    在父母言传身教之下成长起来的许岩,从小就有这么一个观点:叛徒是可耻的。出卖同伴来自救,这是突破道德底线的行为,倘若被出卖的还是自己救命恩人的话,那简直是天理难容了——哪怕这种事符合法律也好。在许岩看来,恩将仇报不但是不可饶恕的卑鄙行径,也是人世间最可耻的罪行。

    世事往往就是这样:法律是一回事,道德又是另一回事。在许岩看来,既然朱佑香是自己的同伴,她是为了救自己而出手杀人的,那作为受益者的自己,对她的所有作为也承担了同样沉重的责任,企图推卸这份责任的话,在少年纯洁的人生观念里,那是不道德的。——不知不觉间,许岩在心里已把自己和朱佑香绑在了一起了。甚至,许岩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打算的准备:纵然最后事情败露,许岩是宁愿自己坐牢也不肯出卖朱佑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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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几个警察目视许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,另一个肩章是两杠两星的警官问刘辟云:“刘子,怎么了?这个学生,有什么情况?”

    刘辟云摇头:“没啥,碰到个熟人在这住的,随便问上两句。梁大,走完这个小区,要不要再去对面那个小区问问?那边的保安队长我也认识的。”

    “也好,趁昨晚的保安还没换岗,我们去问问吧,说不定他们能听到些什么。”

    分局刑侦大队的梁可副大队长合上了手上的笔记本,对门口值勤保安说了声“谢谢”,他客气地对刘辟云说:“刘子,这趟可是辛苦你了。我听说,昨天你刚值全日班,今天该是轮休的吧?为我们这趟事,累你不得休息了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,梁大您就甭客气了,要说麻烦,也该是我们所里麻烦你们才对啊。”

    刘辟云在前头带路,边走边说:“昨晚五点多接到报警,说丰原小区停车场发现尸体,我出警一看,靠,五条咸鱼在那躺着了。我当场头就大了,懵了足足一分钟。我下所这么多年,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命案呢,老实说,你们分局刑侦肯下来接过这个案子,我真是谢天谢地了。对了,梁大,你们刑大勘查过现场,有什么发现没有?”

    按理说,这种重大案子,非经办人是不能探听案情的,但刘辟云却是情况特殊,他不但是所里面的刑警,也是第一批到现场的警察,清楚现场情况,对他隐瞒也没什么意义,所以梁大队长倒也没什么忌讳,他说:“现场那边,法医和技术还在勘探,具体结论还没出来。不过,刚才我也去停车场那边粗粗看了下,嘿,倒是奇了。这几个人的样子,像是从高空摔下来跌死的,可他们的尸体离最近的高楼也有起码五十米远!嘿嘿,这真是蹊跷了,刘子,你怎么看?”

    “我们出警等你们过来的时候,也粗看了下现场,看尸体的模样。也觉得像高空坠落摔死的。不过那位置说不通——停车场左边是马路,右边是小区的绿化带,前边是小区的摩托车停车区。离它最近的是丰原小区的五号住宅楼,离尸体足有五十多米。。。要说摔死,除非就那里,不过那距离也太远了吧?就那五层高的楼,能摔出五十米去?”

    梁队摇头:“不可能是那里。丰原小区5号楼只有5层高,才二十米的高度,根本摔不成那样。刘子,我见过几桩跳楼自杀的现场,也算有经验了:那几个家伙摔成那副惨样,那起码是十层以上的高楼跳下来才有这样的冲击力,可附近,哪有十层以上的高楼?”

    “梁队,有没有可能,死者所在的停车场,并不是第一死亡现场?他们是在别的地方摔死的,被人抛尸扔到了这里?”

    “这个,要靠专门的技术来判断了。不过以我的印象,停车场就该是第一现场了。你看停车场水泥地面被撞的坑洼碎片,那辆被砸穿的丰田车还有那辆别克车,那冲击力太夸张了,简直是是被炮弹打中了一般,整个被断成两截了。

    还有尸体的损坏程度、鲜血飞溅的范围,没有十层楼以上的高度,不可能造成那么大的破坏的,伪造现场是办不到这个的——呃,还有啊,周围的住户也说了,昨晚两三点钟左右他们确实听到了几声巨响,不过他们没出来看而已。要我看,这几个家伙搞不好是直升机上摔下来的,所以我要刘子你帮问问有没有人听到异样的响动。”

    刘辟云呵呵一笑:“直升机上摔下来?梁大,您这想象力。。。呵呵,这是在咱们华夏啊,又不是美帝的纽约,直升机满天飞的。”

    梁大也不恼,他呵呵笑道:“除了这个,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可能了。话说回来了,五条人命的案子,分局也未必吃得下,我们也就打打下手帮忙封锁现场啥的,这么大的案子,搞不好市局接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他口袋里的电话已经响了起来。梁队长说声抱歉,走开接了几分钟电话,待回来时候,他的脸色已变得凝重起来了,他自嘲道:“我这嘴巴,还真是乌鸦嘴,说什么应什么。刘子,这案子,市局肯定会接手了,说不定还要惊动厅里甚至部里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,梁队,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那边现场勘查,在一名死者身上发现了手枪——这下麻烦了,肯定要市局要搞专案组了。”

    在场几名警察都是一凛,华夏国厉行民间禁枪,所以对涉枪的案件特别重视。这次的命案关系到五条人命,本身已是要上报部里的案件了,再加上涉枪这个因素,那就是铁板钉钉的省厅督办了,搞不好甚至要部里督办。

    在自己辖区发生了这样的大案,几名警察都感到了压力,大家也没了心情说笑。走完了附近的两个小区,警察们就匆匆往停车场那边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