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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八十五章 走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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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三百八十五章 走了

    傍晚,渐已入夜。

    莫阿九坐于马车之内,隔着轿帘静静望着外面后退的大都盛景,心底陡然涌上一股莫名酸涩之意。

    终究……此处亦是留不住她的。

    原来……兜兜转转,能留住她的,从不是何处,何事,何物,而自始至终都是……那个人罢了。

    心底轻轻低叹一声,莫阿九放下轿帘,安静靠在身后轿壁上,未曾多发一眼。

    唯有马车喑哑之声想着,与余归晚之间,他们似乎只剩下一片静默。

    而此刻,余归晚亦靠在轿壁之前闭眸假寐,唯有眉心蹙起,在额头上凝起一处小小的肉疙瘩。

    莫阿九望着,而后陡然想到,曾经,她纠缠着容陌之时,容陌方才自朝堂归来,亦是这般,神色疲惫,眉心紧蹙。

    每一次,她总是伸手,替他将眉心皱起的肉疙瘩轻轻揉开,虽然那时……容陌还排斥着她的靠近。

    终有一日……余归晚也会遇到那样一个女子的,会让他的眉心再不紧蹙的女子,她在心底,安静祝福着。

    哪怕将来,她与幸福相距甚远,亦愿祝愿……余归晚可以一生平安喜乐!

    “吁--”轿帘外,马夫长呼一声。

    马车徐徐停下。

    莫阿九静静望着眼前的城门,许是这几日大都繁华,周遭竟无半丝萧瑟,反而行人灯火愈显繁华。

    终于,下得马车,身后,余归晚静静跟了下来,立在她身侧,一言未发。

    “何时再去大凌?”终究,莫阿九打破静默,轻轻问着,声音添了几丝喑哑之意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余归晚似有迟疑,良久方才道,“大凌与翼国素无利益冲突,彼此若想称霸一方,少不得彼此扶持,以后……大抵少不得去吧。”

    二国不接壤,且周遭小国纷乱,各持一方政,并无交集,但将来若要扩土,定少不得利益往来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莫阿九静默下来。

    “若是以后……”余归晚声音陡然轻松下来,他望着莫阿九,眸光前所未有的认真,“若是以后,我同容陌相争,你且帮谁?”

    也许这一辈无纷争,可下一辈,下下一辈?平定四方后,总有君主想要争霸。

    莫阿九微有停顿,继而抬手,眸光格外认真望着余归晚:“若你二人相争,我便帮你打他!”

    余归晚微愣:“为何?”

    莫阿九微微勾唇:“我只觉得……一个男子,被女子欺负,会更加丢人罢!”

    “哈哈……”听闻她言,余归晚陡然笑出声来,他伸手,使劲揉了揉身前女子的长发,“莫阿九,本公子早就说过,你这人,还是有些小聪明的!”

    “这是大智慧!”莫阿九也随之笑了出来,双眸微眯,“再者说,你欲学别家公子温柔揉女子头发,也莫要这般使劲好吧?”话落,她已然将他的手从头上拂落。

    “本公子本就没打算对你温柔!”余归晚望着她,低声呢喃。

    时辰渐晚,半丝光明也无。周遭灯火越发通明,二人仍旧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,气氛之间,却是无半丝尴尬。

    莫阿九望着眼前这个一袭绯衣的男子,她以后……定然会想他的。

    当关闭城门之时渐渐到来之际,一旁守卫恭敬上前请示余归晚之时,莫阿九明显感觉到,身侧男子身子都随之僵硬一瞬。

    她轻轻转身,格外认真、格外认真的注视眼前男子:“我要走了。”她道,声音故作明快。

    余归晚睫毛似有轻颤,转瞬却已笑开,爽快点头:“好啊!”

    “以后若有事,便去大凌找我。”莫阿九觉得,自己的眼圈定然红了。

    余归晚却笑得越发粲然,依旧点头:“好啊!”

    他二人均知晓,此去一别,即便可以再相遇,也终究只是咫尺天涯了,非距离甚远,而是……自今日起,余归晚也好,莫阿九也罢,她二人,将永远……只是友人而已了。

    自莫阿九求他“你且忘了我吧”之时,自余归晚笑着说“我应下你便是”之时,他们之间,已有定数。

    莫阿九静静拿着手中出城文牒,朝着城门口处一步一步走着,一次,都未曾回首,唯有身后,马夫牵着马车哒哒跟着。

    余归晚只站在城门口处遥遥望着。

    前方几步,便是出了城门。然,将要走出城门之际,莫阿九终究还是回头了,唇角带着一抹灿烂之笑:“余归晚!”她高声唤着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余归晚原本黯然无光的低垂双眸陡然抬起,眼底深处,似有一丝水光浮现。

    “一袭绯衣风流倜傥的天下第一嗓,真的惊才绝艳!”莫阿九喊出这句话之时,唇角笑意那般灿烂,周遭众人朝着她处望来,她却再不在意,唯有眼角,似乎越发湿润了。

    余归晚闻言也笑了出来,他安静立于原处,未曾上前一步,他亦扬声回着:“莫阿九,可不止惊才绝艳,而是风华绝代!”

    二人之间,那般长的距离,他们遥遥相望着,直至守卫恭顺提醒,莫阿九方才徐徐转身,她转头,走出城门。

    城门,徐徐在身后紧闭,隔开了两个世界,莫阿九的身影,再未出现。

    城门之内,余归晚唇角笑意依旧那般魅惑,他安静站在原处,怔怔望向紧闭城门。

    好久好久……他唇角笑容陡然变得僵硬下来,似是……方才意识到,那个女子……已然离开他的世界,彻底离开。

    唇角笑意还未曾淡去,眼角便突然有些酸涩起来,余归晚陡然垂眸,咽下所有苦涩,却依旧控制不住喉咙紧缩。

    “主子。”身前,不知何时,守卫悄然出现,眼底罕见不复平淡,添了几丝担忧。

    余归晚微眯双眸,掩去其中情绪,方才道着:“多派人马,暗中护送她回大凌,若她出现任何差池,你及手下那些人不用活着来见我了。”

    话落,他陡然转身,朝着大都城内行去,动作端的是潇洒凌厉,他未曾落泪,余归晚,岂会为一个小小的莫阿九落泪……

    可……他亦未曾回府,只身去了酒肆。

    将要子时之际,似是有甚么未曾完成一半,踉踉跄跄回了府邸之内。

    周遭一片死寂,除却值夜之人,其余众人似都已然去歇息了,因着微醺,余归晚的脚步添了几分沉重与蹒跚。

    “主子。”前方,內寝门口外,一袭清冷身影站在那处。

    余归晚微眯双眸,是胡云喜。

    “去歇着吧。”他挥手,随意命令着。

    “主子,属下亦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。”语罢,胡云喜上前,仍旧面无表情搀着余归晚朝內寝之处行去。

    “本公子未曾醉过,何须你来搀扶?”余归晚长臂一伸,欲挥开胡云喜,却在下瞬,胡云喜打开內寝大门之时,动作陡然僵住。

    一阵好闻的香气传来……

    身侧,胡云喜不知何时已然退了下去,徒留余归晚一人怔怔立于门口处,屋内隐隐约约的烛火雀跃,那般温柔。

    而烛火旁,静静放着一碗馄饨,那馄饨还冒着热气。比之府内大厨包的丑多了……

    馄饨碗下,静静放着一纸书信。

    指尖微颤,他终究缓缓上前,将书信拿在手中……

    “本姑娘第一次包馄饨,余归晚,你且知足吧!”书信之上,某莫姓女子的字写得格外的大,似是在对他怒吼一般。

    轻笑一声,他将书信放在一旁,静静坐在桌前,捧着一碗简单的馄饨,没有吃,只是捧着。

    良久,他的眼前骤然变得朦胧起来,烛火都越发模糊。

    直至脸颊一阵湿润,他陡然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莫阿九,我曾想过,将你困在大都,你我二人就安此生。

    可我终究知道你心中定是不愿。

    给你出城文牒,给你一匹快马。

    去找他吧,莫阿九。

    本公子终于……自由了。

    哪怕他现在所想要者,再非自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