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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9|第9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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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白驹过隙,光阴如水,似是一眨眼,便过去了三个春夏秋冬。

    风雪声在屋外呼啸,今年的元宵似是格外寒冷。

    “咯吱——”

    山野小院的木门被一个蓝衣独眼郎中推开,他关上门后,抖了抖蓑衣上的雪花,笑吟吟地提着不少年货走进了屋来。

    “妹妹,哥哥回来了!”杜仲微微一笑,将年货往桌上一放,不禁嗅了嗅,赞道,“看来今天哥哥是有口福了!”

    杜若端着几道炒好的小菜出来,把小菜放好,笑道:“哥哥,我去给你盛饭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!”杜仲将蓑衣解下,搓了搓手坐了下来,跟往常一样,他吩咐了一句,“记得多拿三个碗出来,妹妹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啦!”杜若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杜若便将盛好的两碗饭跟三个空碗端了过来,一一在桌上摆好。

    杜仲把筷子分好,端起了饭来,对着空荡荡的三个空碗道:“爹,娘,水苏,咱们吃团圆饭了。”

    杜若也怔怔地跟着哥哥说了一句一样的话,她轻轻一叹,道:“哥哥,我是不是很没用,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。”

    杜仲宠溺地一笑,“那些事都过去了,现在我们这样也很好,不是么?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连爹娘的模样都记不起来……实在是不孝……”杜若垂下了头去,只觉得心头有些歉然。

    杜仲放下手中的饭碗,呵暖了双手,捧住了杜若的脸颊,正色道:“妹妹,看着哥哥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杜若顺从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杜仲忽地一笑,“以前常有人说,我长得像娘,你多瞧瞧哥哥,娘亲的眉眼跟哥哥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长得像谁呢?”杜若喃喃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杜仲笑然刮了一下她的鼻尖,“自然像爹啦!”

    杜若却因为杜仲那个动作僵在了原处,她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,只觉得脑后的穴位猛地跳起一阵刺痛来。

    脑海之中闪过了一幕破碎的片段——

    “你昨夜轻薄我之时,倒还比现在胆子大些。”

    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夫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做事偷偷摸摸可不好,日后行事,可要堂堂正正的。”

    那个说话的女子是谁?

    杜仲瞧见她脸色不太好,连忙探上她的脉息,皱眉问道:“妹妹,你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疼……好疼……”杜若抚上自己的后脑,只觉得里面有若被什么狠狠锥着,可脑海之中的画面却是一片模糊,她看不清楚那个说话的女人长什么样子。

    “也不知道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?!”杜仲难过地一喝,心疼地捧住杜若的后脑,“别去想那些过去的事了,妹妹,听哥哥的话,不要再想下去了!”

    “夫……夫子……谁是夫子?哥哥,你告诉我,谁是夫子?”杜若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,汩汩而出,她茫茫然看着杜仲,“我是不是忘记了很多不该忘记的人?”

    杜仲沉默不语,只能猛地将她抱在怀中。

    “哥哥……告诉我……求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都是……都是过去的事了……”

    杜仲哽咽难语,如今商青黛已是大燕的宠妃,后宫一人独大,就连太后也要让她三分,灵枢院因此势力更大,妹妹想起来又能如何?

    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给爹娘报仇!

    “咚咚!”

    突然有人敲响了院门。

    杜仲低头看了一眼渐渐平静下来的妹妹,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,嘱咐道:“妹妹听话,别再胡思乱想了,哥哥去看看是谁来了?”

    “好……”杜若顺从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杜仲松了一口气,他松开了妹妹,快步走向了屋外,把木门打开,惊声问道:“二位是?”

    稚气犹在的少年与少女红了眼眶,突然上前拉住杜仲的手,激动地道:“杜大哥,真的是你!”

    “你是……”杜仲觉得这两人眉眼确实熟悉,偏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。

    少年重重点头,“我是阿凉啊!这是婉儿!我们找你们找得好苦!”

    “阿凉?婉儿?”杜仲终是想起这两人到底是谁,他警惕地将两人拉入了院中,把木门关好,“这里冷,快些进屋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若姐姐!”当阿凉一看见杜若,便喜极而泣地走了上去,“若姐姐,你可还记起我了,我是阿凉啊!”

    “阿凉?”杜若迷茫地看了看他,只觉陌生。

    阿凉失落地看向杜仲,“杜大哥,她这三年来还是这样么?”

    杜仲点点头,慨声道:“或许这样也好。”

    婉儿握住了杜若的手,“若姐姐,你也不记得我,是不是?”

    杜若难过地点头。

    阿凉还想说什么,杜仲提前开了口,“好不容易重逢,今日恰好妹妹做了一桌子菜,来来来,我们先吃饭。”

    阿凉含泪点头,笑道:“我很想念若姐姐做的饭菜。”

    吃完饭后,杜若起身收拾碗筷,婉儿也帮着收拾好,跟着杜若一起去厨房洗碗忙活。

    杜仲终是问出了口,“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?”

    阿凉正色道:“自出事后,我便带着婉儿一路寻找你们,直到听闻附近有位独眼大夫,我便跟婉儿决定来看看,是不是杜大哥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婉儿她……有没有被朝廷通缉?”杜仲终是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。

    阿凉摇了摇头,道:“没有,一切风平浪静,我们后来也没有再遇到杀手。此事我常在想,觉得甚是蹊跷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蹊跷?”杜仲问向阿凉。

    阿凉点头道:“青黛姐姐已经决定入宫,不跟我们走了,为何灵枢院还不肯放过我们?杀了我们,又对灵枢院有多少好处?”

    这个地方也是杜仲一直想不明白的。

    “杜大哥也没有想明白,是不是?”阿凉又问了一句,继续道,“我开始还以为跟婉儿有关,可若是要抓婉儿邀功,也不至于对我们赶尽杀绝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事……罢了……”杜仲觉得头疼,摇了摇头,“即便是想明白了,我们只是草民,根本奈何不了灵枢院,这个仇我是报不了的。”

    “唉,也是。”阿凉沉沉一叹,如今找到了杜家兄妹,他也可以把婉儿托付给他们照顾,他也可以安心地回灞陵去看看师父,不知道这三年是否一切安好,是否已经逃出了山洞?

    那边阿凉与杜仲正聊着这几年经历的事,这边婉儿正帮着杜若洗着碗。

    “水冷,看你这身子甚是单薄,还是我来吧。”杜若瞧她的小手冻得通红,连忙吩咐她在一边休息。

    婉儿抓紧了她的手,含泪摇头,“若姐姐,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婉儿了么?”

    “我也想记起当年的事,可是……我真的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了……”杜若失落地说完,抬眼看着她,“你……或许可以跟我说说当年我是怎样一个人?”

    “你跟青黛姐姐都是好人!”婉儿认真地回答,“也是好大夫!”

    “青黛……姐姐?”没来由地,杜若的心蓦地一揪,“她是……谁?我以前也会医术的么?”

    婉儿万千话语堵在喉间,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,她低下了头去,瞧见了杜若左腕上的银镯子,激动地道:“这只镯子,若姐姐,你可还记得?”

    “哥哥说,这镯子我戴了好久,或许是娘亲送我的……”杜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花纹,觉得熟悉,却又不知道是什么。

    “阿凉告诉我,这银镯子该是一对的!”婉儿肃声道,“是你亲手画的花纹,交给阿凉找店家打造的。这上面应该是蓼蓝的叶子,你送给青黛姐姐的是杜若叶子!”

    “我送过镯子?”杜若愕然看着婉儿,猛地脑后一疼,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又聚合在了一起——

    “娘亲为凭,此生不负。”

    “银镯为证,白首不离。”

    眼泪涌眶而出,杜若猛烈地甩了甩脑袋,再看向婉儿之时,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女子。

    她眉目如画,深情地唤她一声,“阿若。”

    “夫……夫子……”杜若又甩了甩脑袋。

    婉儿有些害怕这样的杜若,她想上前扶她,却被杜若推了开来,“若姐姐!你……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雪……雪……”杜若扑到了门边,望着屋外的飞雪。

    脑海中的有些画面越来越清晰,心痛的感觉也越来越真实。

    “小丫头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“我叫杜若。”

    “药名,杜若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名字里也有一味药,叫……”

    “青黛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做我的弟子,不能偷懒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做事不可半途而废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要谨记每个夫子教你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要……听我的话。”

    “是……啊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夫子以后可不可以……可不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多爱惜自己一点?”

    “这算是杜大夫你给我的药方么?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“我倒想听听,这药方开了哪几味药?”

    “一钱当归,三钱杜若,混一碗清水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药……要喝多久呢?”

    “夫子只要觉得冷了,都可以喝。”

    “呵,雪下大了,是该当归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当归……当归……”眼泪簌簌而下,杜若的身子猛烈地颤抖着。

    “若姐姐。”婉儿害怕地搭上了她的肩头。

    杜若回过头来,脑海之中的画面又变成了无数的碎片,可是有一件事她再也忘不了——青黛,是她的夫子,是她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。

    杜若转身看着外间的漫天飞雪,喃喃道:“夫子,我能想起来的,我一定能全部想起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