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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后，隆冬。
厚重的铁门被拉开，重欢走出铁门，眯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，乌云压得极低，大有暴雨将至的迹象。
她站在铁门边，拎着小小的行李，神情寡淡，想了五分钟也没有想到自己该去哪里。
这个问题她在狱中从来没有想过。
“姐，姐，这边。”小葵从一辆白色高尔夫车上下来，兴奋地挥着手，一路小跑过来。
重欢愣了一下，见她三年未见，以前的清汤寡水的直发便烫成齐肩小卷，带着一丝的女人味。
她薄唇动了动，没有说话，只是淡淡笑了笑。
“我的车停错位置了。”小葵吐了吐舌头，一把揽住重欢，笑道，“本来杜鹃姐也是要来接你的，她今天有个重要的时装会要参加，要晚点才能过来，姐，我先带你找地方安顿下来。”
小葵比以前活泼很多，重欢性子被动，被她这一带，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她走了。
上了车，小葵系上安全带，嘴上的笑容突然之间就装不下去了，看着重欢剪着齐到耳朵的短发，眼圈一红，声音哽咽道：“重欢姐，马上就是年关了，你到我家去过年吧。”
重欢嘴角勾起一丝的涟漪，笑容浅淡，她开口，声音沙哑，几若未闻：“我回重家过年。”
小葵脸色微变，低低叫道：“姐，你的声音？”
重欢摇头，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，指骨分明，掌心带着薄薄的茧。她已有三年不曾开口说话。
小葵紧紧地握住她消瘦的小手，别过脸去，没有哭，然后擦了擦眼角，笑道：“姐，我带你去吃猪脚面，这个是辟邪的，等会杜鹃姐也要来。”
重欢点头，面容苍白，无一丝的血色。
白色高尔夫开走之后，停在角落树荫里的宾利缓缓地开出来，不远不近地跟着。
徐朗一路将高尔夫送到目的地，这才打电话，低低地说道：“厉总，夫人被小葵接走了。”
电话里许久才传来低沉冷淡的声音，不轻不重不甚在意地开口，说了一个字：“恩。”
电话很快就被挂断。徐朗有些傻眼，看了看电话，半天回不过神来。
当年出事之后，厉总醒过来，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就整顿了南洋，但是此后三年，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夫人二字，就是连相关的重家也是不敢提的。
厉总自己也是没有去看过夫人一次，就好似死里求生之后，真的断了一切的来往。
直到两天前，厉总突然提了一句。
“也该出来了。”
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，别人不知他瞬间就明白了，只是如今人出来了，这一副冷淡至极，不甚关心的态度又是怎么一回事？
徐朗觉得，跟着一个心思深沉的主子，总是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。
其实他后面还有一句话没有来得及说，今儿来接夫人的不止是他跟小葵，监狱铁门外，停了好几辆车呐，夜家，大少那边都派了人来，只是迫于种种原因，谁都没有出面，就连他也不敢出面，唯独早年跟在重欢身边的小助理蹦蹦哒哒地将人接走了。
真是憋屈。
重欢跟着小葵回了小公寓。小葵郑重其事地又是给她修头发，又是要她洗澡换衣服，吃猪脚面，说是要驱邪气，从头来过。
这些风俗她也是知道的，也就随她折腾。晚点的时候杜鹃也过来了，两人就跟对着一个瓷娃娃一样，小心翼翼，重欢哭笑不得。
三人也没有出去吃饭，只是窝在小公寓里做菜熬粥，说着这三年的一些变化。大部分都是杜鹃和小葵在说，重欢在听，点头或者微笑。需要说话的时候，她就小声的说两个字。
“你这声音我听着都难受，小欢，我明儿带你去医院看看声带。”杜鹃这两年的性子变得圆滑了很多，照她的原话说，整天跟在一群少爷、老爷身后，要是还以前那副一点就炸的火爆脾气，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。
重欢迟疑了一下，没有拒绝。她也记不太清楚声带是什么时候坏的，隐约记得一个狂风暴雨的夜里，她从噩梦中惊醒，突然情绪崩溃，撕心裂肺地哭了一晚上，到了第二天她的声音就嘶哑难受起来，不过那一夜之后，她也不再说话，这三年就这样囫囵地过来了。
这些她记得不太清楚，还是狱友告诉她的，说那一夜吓得半死。
她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。
“是呀，重欢姐，一定要去看好，不然以后要是见到了小泥巴。”小葵的声音陡然被打断，手臂被杜鹃掐的疼得一叫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，脸色发白，弱弱地嘀咕道，“过了年，小泥巴就五岁了，以后总是会见到的。”
就算不见厉家太子爷，但是那是重欢姐的亲儿子，母子两总是会见到的。
杜鹃咳了一声，恨不能掐死这货，妈的，这出来才一天，就在她面前提厉家的那点破事，这而不是存心戳刀子吗？
杜鹃想起这三年来有关厉家太子爷的那些花边绯闻，更是气的半死。
重欢目光一深，手指微微颤抖，许久，在手机上打字，问道：“小泥巴还好吗？”
杜鹃点头，说道：“厉家的小小太子，能不好吗，不过小泥巴几乎没有在公众视线里出现过，大家只知道那位有个儿子。”
小葵焦急地看了杜鹃一眼，被她横了一眼，焉了下去，没有敢说，好什么呀？这三年，只要去翻翻报纸就知道，小泥巴一直是被传成是厉斯臣的私生子，一直不得宠，上次徐妈打电话来，还在哭，说小泥巴惹祸了，被厉先生脱了裤子打了一顿屁股。
不过小葵看了看重欢如今这模样，还是将这些话咽了下去。
大的弱，小的又太小，怎么斗得过厉家那尊杀神？
重欢见两人欲言又止的模样，心微微缩了一下，心口抽疼，难以压制。她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孩子，这几年唯一会想的就是那个小小软软的孩子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模样，看见她，还会叫她一声妈咪吗？